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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咱們偷偷回家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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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展囂近些天來忙著鬥智鬥勇追行程,根本沒什麽時間管理公司事務,接到秦霍的傳喚後心中就開始惴惴不安,果不其然,小會議十多個人,他是被罵得最慘的那個。

經紀人拉皮條在娛樂圈裏可以說是屢見不鮮了,上位不易,競爭激烈,陪投資商吃吃飯上上床就能得到資源,被拉的藝人也未必都是被強迫的,他們有工作,公司就有抽成的傭金,所以很多老板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人都愛走捷徑,存在卻未必合理,這種權柄集中的競爭稍有不慎也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後果,所以向來不被秦霍允許。

早些年他剛上位時,也不乏渾水摸魚的老油子想拉他下水,被他花了幾年時間慢慢篩查幹凈後,公司裏的氛圍就很快變得積極向上起來。周展囂受他影響,卻未必有他的手段,加上個性愛玩,對這方面敏銳度底下,直到看完木助理呈交的調查後,才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有多烏煙瘴氣。

“啪——”

辦公室裏一聲脆響,小毛回過頭,朝拿著文件的秘書撇撇嘴,示意不是進去的好時機。

屋裏的周展囂已經大罵起來:“這他媽就是你們帶的藝人?!改名叫龜公老鴇子得了!”

華哥來前還在高興,心想是不是吳曉越那邊出了什麽好消息,滿腦子都是手下藝人走紅自己坐等抽成的美夢,誰知進門就被紙頁披頭蓋了一臉。他撿起那些散碎的文件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

周展囂揚言要報警讓他吃牢飯,為了自保,華哥只能也把旁人拉下水,這一牽扯就牽扯出好大一串,B組經紀人簡直無一幸免,待他們一個個被拎進去,又失魂落魄地出來時,已經過去好幾個鐘頭。華哥抱著解聘書,看著電梯上行時跳動的數字,心中仍在茫然。他帶了那麽多年藝人,一直也沒能翻出大聲浪,好不容易出了個能出演原上MV的吳曉越,眼看著要飛黃騰達,就這麽……黃了?

背後襲來一股大力,將他推進通道間裏,華哥回過神,才發現四五個同組經紀人已經面色不善地將他圍了起來。他頭一個進的周展囂辦公室,隨後其餘人就被摸瓜似的一個個提溜了出來,傻子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一行有這一行的行規,相互之間怎麽搶資源都沒事,就是不能拿這事兒說話!畢竟牽連的利益鏈條太廣,稍有不慎,就是身敗名裂,大家看上去有恃無恐,實則每一步走得謹慎小心。華哥這種原本一清二白的還好,可B組也有穿上了鞋的老資格啊!他們經營多年,費盡心血,才好不容易把手上嫩生生的苗子培養得小有所成,現在被通知卷鋪蓋滾蛋,又因為被抓著把柄,連挖角的心思都不敢生出,等同於一朝回到解放。好端端的飯碗一下被砸得稀巴爛,不生氣才是見了鬼。

華哥當然不承認自己出賣了大家,可也沒誰是傻子,他們此時圍著人,並撈不到好處,無非是想出口惡氣,打他一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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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來報告樓梯間鬥毆的時候,周展囂氣還沒消,直接回覆不用管,讓他們打去。這些經紀人都是老油條了,會看眼色的很,不可能鬧出人命,至於華哥,諒他也不敢報警,狗咬狗一嘴毛,他何必操這個閑心?

B組的經紀人被開了大半,多出的藝人便分到幾個風評不錯的經濟手下,順便歸納離開的經紀人手頭的一些資源。做完這些事,周展囂只覺得自己好像拯救了整個公司的安危,被老哥臭罵的不爽方才也發洩在華哥他們身上了,一時神清氣爽,打開音響。

《追逐》個性輕快的節奏立刻回響在了辦公室裏,小毛側耳傾聽片刻,這才點點頭,帶著來送文件的秘書敲門進去。

周展囂隨著音樂微微搖頭,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但確實沒發脾氣,處理著公務,還抽空問小毛:“今兒是什麽日子?我怎麽覺得要發生點事兒呢?”

小毛楞了楞,打開日程看了會兒,才恍然大悟:“您之前提過的,我差點也忘了,今天是原先生第一本雜志發售的日子嘛!”

周展囂一下瞪大眼,原本搖搖晃晃漫不經心的態度立刻收了起來,猛得推開手下的一堆文件去開電腦:“那你還楞著幹什麽!?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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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雜志原本是只銷售歐美地區的,近些年實體文化日漸冰封,才慢慢開辟了其他的渠道,從線上購買到電子版雜志,以一個拼硬廣的高逼格雜志來說,出路尚算不錯。

發刊預售前,雜志社的周期忙碌才算告一段落,伊娃坐在辦公桌後,忍不住翻出先前統計的全球銷量統計圖。黑白曲線偶有波動,但仍處於不斷下滑的逆勢,紙質雜志日暮西山是全球化的問題,並非獨《AM》一家。可廣告商投放廣告時,才不管什麽是行業的大勢所趨,銷量和面向人群仍舊是他們考慮的重點。在銷售鏈無法獲得太多盈利的今天,廣告收入是一家雜志社能否屹立不倒的根本,因此每期雜志的投放都像一場戰役,攸關公司幾千號人事業的生死。作為一社主編,伊娃頗有壓力,雖然表面總裝作胸有成竹,但每到發刊當日,心中仍會惴惴不安。

她打開《AM》銷售官網後臺,就對上封面原上握著琴隨意不羈的笑臉,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又隱隱擔憂。除了少數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外,用東方面孔作封面簡直是業內人士公認的銷量殺器,歐美觀眾對亞洲人物了解得太少,因此也提不起興趣買一本雜志回去研究,這次要沒有颶風唱片出面牽線,《AM》也是不會刻意觸碰禁忌的。

伊娃看了眼桌上的時間,上午九點五十九分,距離發售不過幾十秒鐘。

這個時候……是東亞時區的夜晚?

伊娃嘆了口氣,不再多想,關掉電腦,仰倒在椅背上閉目品味咖啡。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桌上的電話就瘋狂地轟鳴了起來,伊娃手裏熱騰騰的咖啡還剩大半,就不得不暫時擱下。

她有些掃興地接起電話,語氣嚴肅:“什麽事情?”

“主編!!”電話那頭響起助理有些驚慌的聲音,“銷售部門向您請示是不是現在立刻趕工加印?!”

“現刊不是校對過了嗎?!”難道是雜志印刷出現了錯誤?伊娃一下坐起身來,“我也核查過了,成品沒有問題啊!”

“不是的!成品沒出什麽錯誤。”助理說,“是庫存,庫存現在不夠了!”

伊娃簡直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畢竟雜志社每本刊物不論預計銷量多少,都會預備至少八萬冊的現貨,其中超過五分之四都會掛上網絡銷售渠道。而現在——

——她放下電話,茫然地看向桌上那尊古典漂亮的羅馬時鐘,鏤空精致的指針仍在有序行走。

離銷售時間僅僅過去了十二分鐘!

伊娃頭腦的運轉速度瞬間到達了最高峰值,她一躍而起,抓住電話開始不斷指揮發令,很快的,助手也把網絡銷售渠道的統計數據整理完畢,送了進來。

這是每個雜志社都要進行的收貨區域統計,實體刊的銷量是一回事,究竟賣往哪些階層,也會是每家廣告商決定投放廣告檔位的重點。伊娃翻開文件,無視前頭大半的東亞各個國家的收貨歸屬地,目光落在最後的各州區購買分部圖上,再一次又驚又喜地瞪大了眼睛。

很好,下一刊的廣告費,能再拉高至少百分之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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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沒搶到嗷嗷嗷嗷嗷!!”

“我特麽定著鬧鐘起來搶的!辣雞《AM》居然卡我網頁,一刷新庫存就清零了【大哭】”

“鬼佬的服務器太坑爹了,簡直一秒一卡……”

“有那位大神強到了兩本啊求求求,願意高價收!!”

“同高價收!!或者單出原上單人海報!!”

“我搶到了哈哈哈哈!!炫訂單圖哈哈哈哈!!!今天的我也是渾身都在洋溢著濃濃歐氣呢!!”

國內各大平臺論壇,已經迅速被大片哀嚎擠滿,高達數十元的郵費也沒能遏制粉絲們掏錢的沖動。搶到雜志的人紛紛炫耀交易訂單,而沒能搶到的人則從各種渠道試圖淘到漏網之魚,而相對便宜的《AM》電子版雜志的購買量也已經攀升到了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

原上終於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困倦地窩在座位裏,秦霍給他配了輛全新的保姆車,七座、寬敞、無異味,總算讓他找回了一點從前舒適生活的感覺。孫漢清坐在旁邊玩手機,表情一秒一變,眼神激動得不得了,終於沒忍住湊上來分享:“啊啊啊!原上!你看你看!”

原上懶洋洋瞥了一眼,也挑起眉頭,手機亮瑩瑩的畫面在播放一則視頻,放的正是他在《AM》雜志現場的拍攝花絮。攝像角度在他的側前方,一直沒有調整,此時正到他演奏小提琴那段內容,孫漢清拔掉耳機,有些嘈雜的背景音和音色尤為鮮明的小提琴旋律便如水般流淌出來。這種拍攝不如錄音棚裏那樣高品質,但卻另有一種真實的震撼感,連原上自己,乍聽之下也不由有些沈浸其中,只可惜花絮相當之短暫,只持續了短短一分半鐘,便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孫漢清看他有些不爽地睜開眼,頓時大笑起來,點開視頻下的評論給他看,“這是只是花絮第一期,《AM》真是太踏馬陰了!”

“對原上rio服氣,連一首歌的前奏都創作得那麽完整,國內真的太缺少這樣精益求精的音樂人了。”

“嗷嗷嗷嗷嗷有膽全放出來啊!!”

“求精修版本!求錄音棚版本!求高品質版本!”

“感覺現在已經能很平靜地接受原上忽然演奏各種不一樣的樂器了[拜拜]”

“新刊求加印啊!!!求加印啊!!!!”

果不其然,屏幕上《AM》官方的微博評論已經爆炸,躺滿了被一分半鐘音樂撩得欲罷不能的屍體,其中又摻雜著沒能搶到最新刊物的哀嚎和對原上的各種表白,形式簡直無比熱鬧。車內搖晃,原上索性接過手機自己翻看起來,這則消息懸掛在微博的第一榜單,第二條竟也和自己有關。

每日肝游戲:[圖片]啊啊啊啊!電子版《AM》封面裏的原上也好帥!!

底下上萬條評論,有近半都在曬自己電子版雜志的封面,原上粗略看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AM》發售了?看起來賣得挺好?”

“何止是挺好!破了近十年華人封面在北美的銷售紀錄了好嗎!”孫漢清眉飛色舞,像極了一個為兒子驕傲的老父親,“十分鐘突破五萬冊,這樣的成績明天鐵定就是頭條,只可惜《AM》在國內沒有副刊,否則數字恐怕還能漂亮一倍!”

十分鐘五萬冊這個數字,聽起來好像不多,但放在近些年不太景氣的紙質雜志市場,確實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了。尤其還是《AM》這種主要受眾在海外,也從來不以銷量著稱的特殊刊物,能賣到這個數字,至少能證明原上的粉絲群購買力過於旁人。

購買力是市場審核明星價值的一大標準,甚至能直接決定明星接什麽廣告,拍什麽戲。孫漢清的興奮並不難理解,原上出道至今,還沒有接過任何代言,原本就是打算走高端路子。只是他初露鋒芒,即便話題度高,真正有底蘊的品牌也很難貿然提出合作。現在卻不同了,這樣漂亮的一仗過後,哪兒還需發愁邀約不上門?

果然,華人明星海外雜志銷量喜人的消息隔天便登上了各大媒體的版面,且位置醒目喜人。

原上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又一次和國際產生關聯。別小看這個詞語對藝人形象塑造起到的作用,只看近年來那些前赴後繼飛往海外通稿不斷的天王巨星,就能知道普通公眾對明星“走出國門”這件事情有多麽看重。但凡和海外電影節、海外雜志、海外導演或者好萊塢這樣的字眼聯系起來,一個N線明星的身價立刻就能攀升數倍,不論有沒有實力,都仿佛被權威進行了肯定。這一現象讓人無奈,卻又如此真實地存在著。

原上當然也不會免俗。

首先便是發來孫漢清郵箱的合約開始出現一些大制作配角和小制作主要角色,身價也一路飛漲,最高開到了一部電影八百萬的價格。粉絲群體也進一步擴張,出現了非常正規化的專業管理,假使如今再爆出什麽內幕,想必絕不會像從前一樣落得被人壓打的局面。孫漢清可惜得不得了,直道之前《竊密》的片酬開得太低,原上卻看得比他要開。

娛樂圈這個地方,但凡出了點名,賺錢就會變得異常容易。但千金易得,作品難求,人氣不過是過眼煙雲,只有經典作品才是保證一個藝人立足長遠的標準。國內的電視電影音樂制作圈氛圍實在太過浮躁,每個月都有無數新劇開機,最後拿得出優秀成績的卻不過寥寥。那些目前出高價邀請他出鏡的電視劇他粗略翻看了一下,還真的找不出哪一部看起來能比《竊密》有深度,這樣的劇,他哪怕全接下來,恐怕也最終也沒有一部《竊密》對觀眾來得好印象。

孫漢清挑挑揀揀,突然笑出聲來,招呼原上:“唉原上,這部《校園魔法天王》不就是你之前參加《萬物之聲》時沒得到名額參演的那部戲嗎?臥槽,現在開一百五十萬讓你客串一集,大手筆哦。早幹嘛去了?”

原上看他為自己打抱不平時氣呼呼的樣子就想笑,但被人看得如此重要,心裏又覺得暖融融的,擡手將自家瘦巴巴的經紀人摟進懷裏拍肩:“好啦好啦,不要生氣,沒有那些經歷我就不是我了,說不定也不會遇見你。我很高興能做你的藝人,現在不是挺好的嘛?”

這人天生有把任何語言說成情話的技能,又喜歡動手動腳,偏偏奇怪得不惹人討厭。孫漢清和他接觸了那麽久,此時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仍不免臉紅,有點不好意思地掙脫開來:“我也很高興能做你的經紀人。”

“……”這兩個人是笨蛋嗎?一旁路過的吳曉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錯身而過時也被原上抓住拉進懷裏揉起頭發,生氣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神經病啊!你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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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已經變涼了許多,行道樹掉禿了葉子,佇在道路兩端,無端有種蒼茫的味道。

原上下車後哈了口寒氣,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脖子突然一暖,搭下條黑色的圍巾來,便聽渝水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多穿點,別成天要風度不要溫度。”

他沒回頭,只望著近處簡單卻巍峨的門柱,輕輕笑了笑:“大魚,你說我爸媽看到現在我的樣子,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每年的這個時候,樂觀豁達的好友就總是表現得與平常不同。渝水渺從劇組忙碌的拍攝中硬是抽出時間陪同在對方身邊,嘴上雖說得不好聽,心中卻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他嘆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只能沈默地拍拍對方的肩膀,倆人在原地駐足許久,才默契地邁開腳步。原上的腳步緩慢而沈重,在墓園門口的小店外停了下來:“我去買點東西。”

安息山,市內最高端的一處墓地,售價高昂,埋葬著不知多少生前顯赫的名流。原上一路看著過往林立的石碑,不禁想到自己上輩子每年被推行在這條路上的情景,那時候所能看到的視角和現在大不相同,那時候陪在身邊的人現在也只剩下渝水渺一個。

時間啊,就是能在悄無聲息中改變一切的東西。

原上撫摸著父母石碑上依偎而笑的黑白照片,神情悵惘又遙遠。

渝水渺默默站開了一些,遙望著不遠處的碑林,輕聲道:“你的碑就立在附近,要去看看嗎?”

趙觀的墓在這之後的第二排,一家三口能埋在同一個墓園裏,相互離得還挺近,原上這樣想想,又不免有些開心。打老遠,他就看到那之前的空地上放了一束素凈的白菊,收了那麽多次花,這次的感覺是最奇妙的。原上上前拾起花束嗅了嗅,嫩生生的花瓣隨著他的動作撲簌簌顫個不停,渝水渺有點奇怪:“今天又不是你……你以前的忌日。”

“可能是有人送錯了吧。”原上笑了笑,將花放回原處,又點了根煙,橫放在碑前小小的祭臺上。

他們走後不久,墓園的大門口,便有個人戴著口罩提著瓶白酒慢悠悠走了上來。

任平生擡頭看著滿園枯敗的樹杈,長長地嘆了口氣。今天不是趙觀的忌日,但從前每年的這一天他們都要到墓園來,現在對方雖然不在了,任平生卻不知為何想要延續這個傳統,或許是這樣做,能讓他心中的空洞被填滿一些。

給趙觀獻完花,又傾訴完如今的物是人非,任平生呆坐良久,突然有種想一醉方休的沖動,便決定放縱一次,出去買了酒。

拎著酒走到近前,看到墓碑前橫放的那根燃燒近半的香煙,任平生忽的一楞,蹲下撿起查看,然後瞬間瞪大了雙眼。

這是趙觀病重到後期才突然喜歡上的一個牌子,知道的朋友絕對不多。

是誰來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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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老宅,因為最後一個繼承者的死去歸於平靜,大門貼上了封條,院子裏雜草林立。

原上熟門熟路地從護欄外伸進手去摸索,沒一會兒便摸出了一串小而精致的鑰匙。

“我還以為會不見呢。”他將鑰匙托在手心看了一會兒,又笑著朝渝水渺搖了搖,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音,“走吧,咱們偷偷回家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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